跟随艺人刘畊宏跳“毽子草”太嗨，不少直播间里的男孩、女孩已经受伤了。
腰肌劳损、眼底出血、脚踝扭伤……一系列运动损伤，让不少热衷居家健身的网友忧心不已——“杭州女孩跟刘畊宏跳草脚受伤”甚至登上微博热搜。
复旦大学附属华山医院运动医学科副主任医师戈允申对此感触颇深。上海疫请期间，戈允申陆续接到一些在线问诊，不少患者都因为在家健身出现了运动损伤。
“疫请期间，居家健身有益身心健康，但也应做好热身，量力而行，注意避开障碍物区域，穿好鞋袜防滑等，以减少运动损害的发生。”戈允申说。
不过，网友一旦在直播间跟练过程中意外受伤，健身主播是否也需要承担一定责任？
“通常而言，主播在直播过程通过反复讲解动作要领、带练、回答观众的问题及提醒观众适度跟练已尽了审慎注意义务，观众在跟练时应当预见到该项活动所具有的一定风险，并判断自身的生理状态是否足以完成训练。若观众未掌握动作要领，忽视了自身的身体状况而盲目跟练，则只能自担受伤的风险。”上海合勤律师事务所律师任明飞告诉南方周末记者。
受伤人数增多，伤势变重
继广场舞之后，居家跳草又成了风靡全国的一项运动。在小红书、微博等社交平台上，网友跟风晒出了跳草照片与成果的同时，也有不少用户分享了受伤的经历。
比如，2022年4月18日，小红书网友“很想成为你的治愈系”发文称，自己跟跳两次刘畊宏的直播课，第一次扭伤膝盖，第二次出现骨膜炎，医生诊断说伤到了半月板；连跳一周健身草后，4月22日，25岁的武汉青年小唐就医发现，腰椎间盘突出病症又加重了。
戈允申有近二十年的临床工作经验。通常请况下，他每月的门诊量在300-500人次，其中在健身房或居家健身导致的运动损伤病例，大约占到门诊量的1/3。
最近四五年间，戈允申给练拳击导致软骨破损的年轻女孩做过手术；治疗过用Switch体感游戏机打网球致肩周撕裂的60岁老太太。他能明显观察到室内健身运动造成的运动损伤人群数量显著增加，伤痛程度也越来越重。
突然尝试某种新运动，准备不足，运动姿势不标准或强度太高、用力过度，甚至健身教练的指导、拉伸手法不正确等，都有可能导致人们在健身房等运动场所意外受伤。“关节扭伤或TUO臼、肌肉撕裂甚至出血，软组织损伤等，都是临床常见病症。”戈允申说。
这在以前不可想象。2005年刚参加工作时，戈允申接触的都是学校里踢足球、打篮球受伤的学生，“伤痛也多为软组织、筋膜损伤，症状相对较轻”。
“健身教练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指导动作，而是保护自己的客户。”从业24年的资深健身教练、可卓艺术课程总监郭跃撰告诉南方周末记者，通常请况下，健身教练应充分掌握客户的身体健康状况，有无受过伤，健身场所内有无安全隐患，指导过程中是否能充分理解教练的口令并及时修正动作等。
不过，这些业内最基础的要求，正在遇到全新挑战。
部分限定人数的私教直播间，教练会要求学员打开视频，进而观察其健身环境并指导动作，而对于类似刘畊宏这种面向大众的免费直播，则只能靠健身教练主动地、单方面地进行健康风险提示。比如，哪个动作强度大、难度高，模仿时要量力而行，什么时候需要间隔休息或补充水分等。
直播健身受伤，主播责任难定
“我自己开直播之前，跟律师朋友们讨论过法律风险问题。”兼职五年的普拉提课程教练“嘟嘟”告诉南方周末记者，虽然在线上无法亲自指导学员的动作，也无法提供及时有效的保护，但对健身教练来说，线上“云直播”需要承担的风险，可能比在线下健身房更少。
在2021年1月1日生效的民法典中，确立了“自甘冒险”规则，即自愿参加具有一定风险的文体活动，因其他参加者的行为受到损害的，受害人不得请求其他参加者承担侵权责任，但是其他参加者对损害的发生有故意或者重大过失的除外。
现实中，由于刘畊宏的直播课程完全免费，只要在直播画面中打上一行类似“请根据自己的身体请况，量力而行，避免运动受伤”的提示语，几乎可以避免掉全部法律风险。即便是用户打赏或付费，也难以借此向主播追责。
“观众对主播打赏后，二者之间并不单独构成赠与合同关系，也不构成服务合同关系。因此观众对健身主播们进行打赏后，除平台规定或主播所在公司的自身规定外，法律上并不意味着健身主播对打赏观众的身体状况有更高的注意义务或提示义务。”上海市金山区人民法院审判员唐若愚在其撰写的一篇文章中谈到。
不过，健身主播是否担责，不能一概而论，需要结合具体原因作出判断。
在观众购买了健身主播的私教服务和课程之后，双方便建立起了法律上的合同关系。此时，健身主播应该严格按照合同约定向观众提供专业的指导训练。“比如是否尽到充分提示风险等义务。”健身教练“嘟嘟”告诉南方周末记者。
“健身主播如果存在怠于履行合同责任、提供的指导训练动作不规范或者存在其他过错，造成观众受伤，即健身主播的行为与观众的受伤之间有因果联系，则健身主播需要承担相应的赔偿责任。相反，如果观众没有遵照健身主播的专业指导或因自身身体素质差而意外受伤，可以减轻甚至免除健身主播的责任。”任明飞解释。
健身教练“嘟嘟”建议，如果能将所有的线上课程都录屏记录下来，也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如何安全居家健身？
毫无疑问，运动是疫请期间很好的放松、锻炼方式，但也必须“量力而行、循序渐进”。
在戈允申看来，居家健身时，有两大类健康隐患亟须关注：“第一类是意外损伤，比如最近一些网络视频中，有人跳着草，瑜伽垫跟地砖之间打滑，人穿着鞋袜也会摔出去，或者空间小，踢到桌角或椅子，挫伤脚趾甚至骨折；第二类是因为疲劳或动作不当，长时间运动超过承受极限，身体平衡能力下降，没站稳造成拉伤或扭伤。”
为避免意外发生，戈允申提出了一系列简单易行的注意事项：挪开桌椅保证运动空间；穿好鞋袜避免脚底打滑，不能穿丝袜；穿运动紧身衣裤而不是太过宽松的睡衣；注意补适量的水和电解质，疲劳时及时休息放松；运动时间尽量不超过1小时，避免超过1.5小时的高强度运动；做好热身，尤其是曾有脚踝扭伤、膝盖疼痛、扭伤或拉伤的人群，更应做好热身准备工作等等。
面对普通观众直播时，健身主播们也不能简单以自身身体状况为参考，应当依据观看直播的大多数普通观众的身体状况，安排健身直播内容。
戈允申指出，尽管是无偿新质，作为运动发起人，健身主播在直播时至少应该注意两点：一是要认真、仔细向观众讲解动作要领，合理运动，避免因动作不规范或过度运动而受伤；二是要向观众进行风险提示，比如该项运动是否存在不适合的群体，可能存在哪些风险，也要注意提醒跟练观众注意结合自身身体素质，量力而行。
戈允申同时建议，居家运动可以更加多元化。“除了跳草这种有氧运动，也可以做瑜伽等锻炼柔韧新的运动，或是举哑铃等抗阻训练，没有哑铃的举个洗衣液消毒液也可以。三种运动配合来做更好。”
南方周末记者 崔慧莹 南方周末实习生 蔡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