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南风窗高级记者 胡万程
《狂飙》虽然已经完结，但是这部剧的讨论度还在一直上升，就连剧集的取景地江门也一并走红。有意思的是，网友注意到，早在2021年该剧拍摄时，作为主演的张颂文就曾仔细记录过在这座城市的拍摄日常。
他两年前的微博被翻出来了，“从一百年前开始，很多在海外的华侨就陆续回来这里投资和居住，便有了今天这些老街”，一位演员工作间记录的点点滴滴，再度让网友聚焦到了江门这座城市上。
如今，江门彻底火了。三十三墟街上，挤满了举着手机拍照的游客，这是以往不曾有过的光景。
这里虽号称“江门的发源地”，但之前并不算是热门的观光景点，这一点从周遭建筑就可窥见。
巷道狭窄，地面坑洼，房屋大都破旧不堪，墙壁上满是霉点和青苔的混合物。古早的港式看板和生锈的计划生育海报，一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县城模样，岁月仿佛在这里停下了脚步。
不过，游客到这里并不是来访古，他们是为了一部剧。一家叫“广博文具”的店前，拍照留念的人最多，因为这里正是电视剧《狂飙》中高启盛开的手机店。除了名字不叫“强盛小灵通店”，招牌、墙面和地板都是一样的。
除了三十三墟街，莲平路、水埠头、梅家大院、宁城公园、牛山公园等地点，均成了剧M们的打卡点。
01
天然摄影棚
2021年，《狂飙》拍摄期间，张颂文拍了很多江门骑楼的照片。那时候，张颂文还没有这么火，电视剧也还没上映，微博下面的互动寥寥。
但随着《狂飙》的热度上升，这条微博也被人考古出来，越来越多的人被这座城市的时代感吸引，想要来江门看一看。
据了解，电视剧以江门为中心向外寻找取景地，涉及台山、开平，以及佛山、中山、珠海等城市。来自江门的地点共有100多处，是剧中取景地最多的城市。
携程数据显示，近半个月，广东江门的旅游搜索访问量环比前半月增长163%，带动整体旅游订单量环比增长121%。平台上检索，会发现有多家本地旅行社推出了类似“跟着《狂飙》游江门”的旅游路线。
事实上，这部剧并非是第一部在江门取景的热门影视作品。姜文的《让子弹飞》、王家卫的《一代宗师》都曾在这里取景，今天去到开平碉楼和赤坎古镇，你还能看到以这些作品作为噱头的宣传材料。
之所以江门作为取景地，能得到这么多导演的青睐，就不得不提到这座城市的独特之处。
作为中国第一大侨乡，那些在海外挣了钱的华侨们回乡建的房子，具有内陆城市所没有的风貌。拱券式窗墙、西式罗马柱、雕花栏杆，再加上岭南地区特有的骑楼和碉楼，中西合璧的风味是江门的城市标签。
拿梅家大院来说，这是《狂飙》和《让子弹飞》都选择作为重要场景的一处地点。
《狂飙》里“高启盛洗白哥哥，与李响同归于尽”的戏，《让子弹飞》里“张麻子让麻匪们分抢撒黄金”的戏，都是在这里拍的。19世纪30年代，南洋侨商们围绕一个大广场共建了108幢二至三层的骑楼建筑，每家立面各不相同，鳞次栉比，宛如一座围城。这种场景，既有中国的味道，又显得气势磅礴。
《狂飙》所横跨的三个历史时段，每个时段都能在江门找到匹配的外景，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总制片徐泰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分享过他取景江门的理由。
他说，江门既保留了传统的老洋楼，也有浓厚的都市气息。随着剧请时间的推移，剧集环境背景也会跟着变化，突出强烈的时代特点，这些需求江门都能满足。
就和电视剧反映的一样，过去的几十年，是中国狂飙的几十年，城市更新也随之突飞猛进。那些有着鲜明时代特征的历史建筑、文化景观和市井生活，也逐渐地从城市中消失。这不仅是老生活的消失，也可能伴随着共同记忆的消亡，这实在是一件可惜的事。
江门能够在影视剧中呈现出不同的时代感，背后少不了当地政府长期以来有意识地推动旧城街区改造项目时，“修旧如旧”使得历史文化建筑得以完整保存。
公开信息显示，江门市人大代表、政协委员数年前就在推动当地城市更新办法列入地方立法规划。
02
下一个横店？
拥有如此之多的“天然摄影棚”，江门曾一度想模仿浙江横店，打造华南的大型影视城。
2004年，江门的赤坎镇上修了一座“赤坎影视城”，占地6万平方米，投资2000多万元。2010年前后，“建设江门影视基地”更被写入江门市委十一届八次全会报告，要推进刘德华影视城、嘉禾影城、赤坎影视城建设，把江门打造成知名影视拍摄、生产、放映基地。
有人当时规划，利用江门小岛上的古建筑、古渡口，建造民国岭南一条街，再配以岭南骑楼、集市、酒楼、小艇、花尾渡船，加上四周的蕉基鱼塘、榕树木棉，使之浑然一体，让整个小岛成为一座影城。
但从结果来看，这些曾经的美好目标并未实现。曾提出投资5亿元的嘉禾影视城、初步选址于新会崖门的刘德华影视城最终流产，赤坎影视城等曾一度喧嚣的影视基地仍停留在取景地层面，并未形成像横店那种影视全产业链的深度融合。
在公开发布的《关于打造侨乡影视基地的调研报告》中，提到的配套问题可以解释一部分原因。
报告表示：江门影视产业目前除赤坎影视城具备一定的接待能力和个别个体影视公司外，尚未形成配套；江门在这方面仍处于初级状态，设施和条件还不能满足整个制作的要求。
江门也缺乏影视人才、影视处理技术等配套。由于江门、开平本地没有相应的影视处理技术的工作室，剧组在拍完戏后就拉回广州、深圳去处理。
政府投入了不少资金进行开发、整治，但收益却甚少，只是收取一些拍摄场地的租金，这也是由于配套设施不完善所造成的，拍摄周边的收益未能实现。与其他影视城不同，赤坎影视城没有打响名声，没有向旅游界推介，没能成为一条热门线路。
熟悉江门影视资源的人曾向记者表示，现阶段江门的拍摄地还属于被人廉价利用的阶段，还未挖掘出进一步的价值。
不过，这位人士也认为，中国搞这么多影视基地不现实。“前几年中国电影整体亏损，几乎没有盈利的影视基地。即使跟旅游业相结合，影视城一年没有上百万的客流量，都是不值得投资的，还是要尊重市场的客观规律。”
在中国的很多地方，为了吸引投资者，许多政府会给予一定的商住地指标配套。因为文化产业投入的回报周期较长，收益短期内无法体现，逐利的投资者兴趣不大。加上房地产后，投资商的获利渠道增多，投资周期相对缩短。
但近年紧缩的房产市场也让文化产业的招资陷入困境，短期来看，江门成为华南的下一个横店，尚不现实。
03
旧城的未来
跟着热门影视剧打卡成为热潮，年轻旅客喜欢带着对剧中人物与请节的揣摩深度游览，这成为近年体验式旅游的一大亮点。
对此，文旅实战营销专家、时代文旅董事长熊晓杰认为，现实中有很多地方的旅游因为影视火了后，又归于平淡。要想持续鲜活，就要求运营者充分活化这些影视IP，把IP变成是一个大家喜闻乐见，可参与、可体验、可互动的产品或服务。
“没有好的载体，是没办法留下IP 所带来的流量。最终，利用优秀影视作品为文旅行业带来的新动能，这也是高质量发展的内在要求。”他说。
江门的历史文化街区保护可圈可点，吃到了这波由《狂飙》带来的旅游红利，但实际来看，作为旅游地的开发水平与国内的传统旅游城市相比，江门还有很多潜力可以挖掘。
大部分老街区，卫生条件都很难说好，房屋普遍有一种“年久失修”的感觉，半空中的电线也接得乱七八糟，难言美观。
就像一个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原生态街道，老街区的商业形态与普通地方没什么两样。小吃店、咖啡店、特产店这些游客常去的商业点数量很少，甚至连公共厕所也分布不均。大部分商家是个体小商户，卖菜、卖肉、卖小商品，做普通的便民生意，没有形成配套的旅游业态。
作为游客游览江门，说实话，“打卡”的新鲜劲一过，就不知道做什么了，连个歇脚的地方也没有。游客的需求没有得到承接，消费也没有得到机活。
如果说改进的方向的话，同在广东倒是有一个现成的样本可以取经—坐落于广州的永庆坊。
同样是旧城更新，永庆坊的基础设施改造要更与时俱进。路面重新铺设，房檐下交织的线缆全部埋入地下，社区卫生、排水、照明、消防、通信等配套设施都明显有了提升。
文明传承如果只是翻新老建筑，没有业态更新，年轻人依旧不会来。旧街区改造需要导入新业态，注入产业造血功能，让老城区逐渐焕发新活力。咖啡店、小吃店、民宿、文创小店这样的业态，在永庆坊就能看到很多，这是发展文旅业的基本商业形态。
当然，老街区经营有着不同的思路，江门也和广州的人口密度、经济活力存在较大差别，这是一个长久的城市课题，需要因地制宜。
在《隐秘的角落》带火了湛江后，湛江对赤坎老街的改造提升值得参考。借《狂飙》的热度，江门同样可以进一步提高文化旅游资源的保护与开发水平。
文中配图部分来源于视觉中国，部分来源于网络
编辑 | 谭保罗
新媒体编辑 | 莫奈
排版 | 八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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