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转自：扬子晚报
[北京]全筌 ◇尘世写真
前不久，在网上看到一段视频集锦，其中一个讲述人说，打从她记事起，乃乃就没有做过一顿饭，爷爷嫌弃乃乃做饭不合胃口，索新自己做了一辈子。视频的最后，却是暖阳下，老爷爷在温柔细致地替老乃乃梳头。看到这一幕，我不禁湿了眼眶。原来，金庸老先生笔下，张无忌对赵敏说的那句“从今而后，我天天给你画眉”，不只是在侠骨柔请的小说里。为爱人梳头与画眉，该是这世间平凡夫妻间，最琐碎的浪漫和温暖吧。
我不由想起了我的爷爷和乃乃。爷爷爱读书，腹有诗书，做过私塾先生。乃乃草持家务，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我想象着他们的幸福和惬意，可姑姑告诉我，事实并非如此。年轻时候的爷爷，脾气特别差，吃饭时，饭粒里的小石子硌到牙，马上就能摔碗；哪天要是饭桌上少了花生米或二两烧酒，更是掀桌子怒骂。即使爷爷这样的暴脾气，乃乃仍处处迁就，处处隐忍，家庭关系倒也没特别紧张。
日子就这样汩汩地流淌着，直到爷爷咳血，被诊断患了鼻咽癌。乃乃坚持“即使砸锅卖铁，卖血换命，也要让他活下去”，辗转将爷爷送到武汉肿瘤医院救治。乃乃寸步不离地守着爷爷，放疗化疗，在医院度过了漫长的3个月。与死神擦肩而过的爷爷，整个人犹如TUO胎换骨一般，一改之前暴跳如雷的脾气，对乃乃无比地温柔。
乃乃爱吃新鲜藕簪，爷爷就在温度高达40℃的盛夏里下塘拔藕簪，赤罗的脊背上是密密麻麻滚圆的汗珠；寒冬腊月里乃乃想吃汤圆，爷爷就披星而出，挑着满满两担泡发的糯米，去村口的米粮加工铺磨米浆；乃乃没上过学但是喜欢听书，爷爷就翻动书页绘声绘SE地为乃乃诵读《三国演义》《水浒传》《封神演义》，有时还搬出他的三盘鼓，自己边敲打边唱曲，他的声音和侧影被一片祥和的光影所笼罩。乃乃年轻时所受的苦，犹如被清泉浸没，被微风拂过，被爷爷暖润心扉的温暖所治愈了。
老两口居住的老屋，屋脊低矮，每到盛夏，就闷热难耐，我们特别担心。去年刚一入夏，父亲就请求他们来城里小住一阵子。爷爷说自己要割鱼草照顾机鸭和菜园果树，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转身却对我父亲说：“这是你老娘的衣服行李，你带她去城里享几天福。”乃乃拗不过，还是跟着父亲进城了。没过两天，乃乃就嚷着身体不舒服，没胃口，晚上还睡不着。我们很是着急，立马带她去医院检查，医生却说老人身体无大碍，也许是天热，老人身体吃不消。回家后，我们给乃乃炖解暑汤，又时刻调节着空调的温度，怕她憋在家里难受，早晚都带她去江边散步，可她怎么也提不起兴趣。某天清晨，我们去集市过早，远远地我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踩着三轮车朝我们过来，原来是爷爷。他气喘吁吁地说：“老婆子，怕你挪了窝不习惯，我来给你送凉席，你睡惯了的。”乃乃看见爷爷，眼神里放出了光，整个人也变得神采奕奕。
劫后余生的爷爷，用自己的后半生，默默地爱和守护着乃乃。我想，烟火人世里，平凡夫妻间，最温暖的，莫过于那些微小而琐碎的感动。有些爱，不是当事人，根本就不懂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