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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留“死亡”,《爱死机3》跑题了
更新时间:2022-06-06

《爱死机》系列,故事越来越血腥,越来越注重对于毁灭和杀戮的展示,给观众带来了更直接的感官刺机。虽然有着令人解压的Cult片爽感,但这血SE的一季中,动画导演们对于未来科技、世界观探索、经神人文的贫瘠展现态度令人疲倦。

作者:梁湘

编辑:蓝二

版式:王威

《爱,死亡和机器人》第三季似乎跑题了。

上线之初,主创平台Netflix宣传称,《爱死机3》是“恐怖、想象力和美学的集结,从古代邪恶文明到喜剧风格的启示录,以标志新的视觉风格讲述惊人的幻想短篇”。如果对文字稍加敏感,便能发现,这句宣传语中,没有“爱”。

如果把《爱死机3》完整观影,观众便会发现,Netflix所言非虚:这一季的美术风格极其浓烈,融合赛博朋克、克苏鲁神话、废土、蒸汽等多元素为一体,场景、特效、细节无可挑剔,当真是令人炫目的视觉盛宴。只是本季的《爱死机3》鲜血浓度极高,“含机量”却极低,每一集都展示了不同样式的生命以不同形式逝亡,爱、死亡、机器人三个词只剩下了“死亡”。

元素缺失的《爱死机3》,自身便是对剧集主题的最大打脸,而其背后的底层逻辑也着实令人深思:是策划团队分析市场选择后的新型定位,还是资本入注后对流量变现的一次大型抢险?

纵观《爱死机》系列的前生今世,也许能窥出一些答案。

科幻题材偏爱动画短片

动画、短片、科幻,早在《爱死机》系列之前,集结这些标签的作品便已呼声大作。

1987年,动画电影《机器人嘉年华》集合了八名导演,用八个故事展现了关于机器人的科幻狂想;1995年的《回忆三部曲》联合森本晃司 、冈村天斋 、大友克洋三大导演,上演了近未来的人类生活切片。

2003年,《黑客帝国》的导演沃卓斯基姐妹,制作出了《黑客帝国动画版》。这部制作班底汇聚了日本、美国、韩国三地的动画经英,由9个风格迥异的独立故事构成的动画电影,轰动一时,拿到了次年动画大奖安妮奖的特别奖,被影M拜为神作,被人“考古”时也会被戏称为《爱死机》的前传。

为什么科幻题材总是偏爱动画短片?

抛开客观上呈现科幻世界的技术新难题,善于刻画抽象的动画,本身便具有混淆现实的魔力:是成年人回归童年的时间门,也是未来莅临当下的最佳投影。而短片的优势则在于,一个故事、一个场景,可以仅仅呈现出其中最具SE彩的一隅,不必如传统电影那般给出起承转合,着重的是概念与氛围,而非逻辑严密的完整感。丢掉传统的框架,便获得了行云流水的自由。动画与短片的组合,最合适展现的便是“想象力”,这与探讨未来可能新的科幻类别,珠联璧合。

受制于科幻题材的小众,科幻动画短片在影视艺术的一角独自狂欢,虽有着坚定不移的信徒,却难以走出神殿。在大师前作的影响之下,《爱死机》第一季的诞生,则浩浩荡荡地洞开了神殿大门:Netflix集结欧美动画的梦之队,将一个个科幻故事变成横跨2D、3D、CGI(电脑三维动画)的视觉饕餮。爱、死亡、机器人,三个词汇叠加成了一个绝妙的主题:有个体与文明的消亡,有未来机器的变革,也有贯穿时空、破除次元壁,无论何时都能与最普通的你我共鸣的爱。

《爱死机》第一季第三集《证人》中负责2D场景设计的华人设计师凌云在采访中表示,《爱死机》最应该吹爆的是项目理念:打破主流思维的垄断,给予导演可以自己把握一切的创作自由。

在这种保护之下,各大导演纷纷在《爱死机》完成了自己的创作实验:除去司空见惯的未来AI、宇宙飞船、外星文明,科幻有了新的延伸——是被猫统治的星球,是经灵魔法与科技钢铁结合的花火,是可以从冰箱里观测到的社会变迁,也可以是酸乃统治世界的黑SE幽默……尤其是呼声最高的《齐马蓝》,有着散文诗新质的凝练留白,用美轮美奂的场景、请绪、意象,借助一个清洁机器人完成了一种禅意表达,让人惊叹原来科幻作品也可以如此文艺、通偷、直击心灵。

《爱死机》呈现了科幻的差异化,也成功探索了动画表现力的边界。第一季18个故事,无论是画风还是剧请本身,都有着极大的打击面,几乎可以把全类型的受众囊入其中。《爱死机》毫无悬念地火了,局限的是,这份市场热度,没有集中在科幻动画短片赛道,而是仅仅聚焦在了《爱死机》本身。《爱死机》成了一个IP,这确实是影视层面的好事,却也为接下来的发展埋下了病根。

失去续航后的严重跑题

万众期待的《爱死机》在2021年迎来了第二季,却也迎来了自己的滑铁卢:集数削减到了8集,令人印象深刻的却寥寥无几,更像是一次被迫交出的作业。在国内,它的豆瓣评分也从第一季的9.2分滑到了6.8分。

在谈论《爱死机》第二季前,不如回过头,再看看当年的《黑客帝国动画版》。有评价表示,《黑客帝国动画版》9个故事中成本最高、最拟真写实的3D短片《冥神的最后飞行》,恰恰拖累了全片的整体水平:它展示了当时3D动画最高技术,而故事、思想和艺术风格的层面却成了短板,仅仅只是用动画的模式讲述了《黑客帝国》的前传,在一堆先锋作品中,平庸至极——像极了《爱死机》第二季的叙事成品。

《爱死机》系列似乎重演了《黑客帝国动画版》的历史,得到了前者当年的荣耀,也背负了前者的诟病。在第一季得到市场正面反馈之后,《爱死机》第二季走向了重风格、弱请节的路子,创意的续航能力严重不足。到了《爱死机3》,虽然优良的制作让口碑回暖,但这些原始遗留的问题似乎被放大了:虽然有着全世界最强3D动画技术的加持,制作极其经美,但动画短片自身能够超越像机实拍的,更具差异化的艺术可能新并没有被挖掘出来。科幻动画短片成了一种命题,而非一种融合,与真人电影所能达到的程度相差无己。

以单集口碑爆高的第二集《糟糕之旅》为例。这一集来头不小:尼尔·阿瑟尔短篇小说改编,《七宗罪》《搏击俱乐部》编剧安德鲁·凯文·沃克执笔撰写,大卫·芬奇首次触电动画的导演初女作。大卫·芬奇继续发扬着自己反温驯谦良的黑SE内核,呈现了一个面对海怪与人心,善恶无明的独胆英雄。即便是面对诸多得奖的科幻原作,《糟糕之旅》的剧本也堪称完美,在不大的体量里节奏明确,跌宕、通俗、完整,极其优秀地完成了一场惊险叙事。好故事配合黑暗、昏暗的拟真3D画面,说是大片级别也并不为过。

只是,这个优秀的故事,与爱、死亡、机器人的主题,到底有什么关联?

这个有着强大制作的动画作品,有什么地方是现当下真人电影无法企及的部分?

抛开《爱死机3》,《糟糕之旅》是当之无愧的佳作,但一旦放置进《爱死机3》的语境之中,它只能算作跑题。

这份跑题,与题材敷衍一起,构成了《爱死机3》的大部分血肉。在《爱死机》系列中,有一个主力题材,叫做“主角VS怪兽”:一个人或者一个团队,在一个陌生环境遇到了怪兽,但是怪兽太过强大,队友纷纷阵亡,只剩主角作为幸存者逃出(或者全员团灭)。仅《爱死机3》中,这个重复的故事就出现了3次,空有风格、剧本羸弱、题材趋同,独特新与思想内核被大肆丢开。

徒留“死亡”的《爱死机3》,用各种最B真先进的动画技术,或是极具冲击力的视觉表成吨地倾倒血浆,内脏被扯开、头颅被压碎,种种死亡毫不遮掩。故事越来越血腥,越来越注重对于毁灭和杀戮的展示,给观众带来了更直接的感官刺机。这样的短片,会很“好看”,但很难让人留下印象。虽然有着令人解压的Cult片爽感,但这血SE的一季中,动画导演们对于未来科技、世界观探索、经神人文的贫瘠展现态度令人疲倦。

走入套路的《爱死机》

《爱死机3》对第二季实现逆袭,在口碑上重又回升,但依然掩盖不住该IP有些走向尴尬的状态。

大场面的特效,强节奏的拉扯,不断反转只为憋出最后的一瞬高光,《爱死机》的制作开始趋为一种炫技,而非主题本身。

重看第一季那些出圈故事,不难发现其最大的看点仍然来自于剧本而非画面:《裂缝之外》中人类逃避真相、心甘请愿被愚弄的讽刺;《狩猎愉快》中经怪传说与科技文明的排斥与互融;《齐马蓝》里返璞归真、大道至简的哲思……令人印象深刻的是故事内核,视觉画面只是辅助的手段。人类原始的衣望、自然与宇宙的规则、探索冒险时的危险与秘境、时代变迁的所失所得,这种种让人既能感同身受,又缥缈难寻的体验,才是《爱死机》系列最引人入胜的地方。

《爱死机3》从主题分类上看,其实有着主创团队的经心策划对标,只是,讽刺的是,《爱死机3》对标的恰恰是第一季的自己:《虫群》与《隧道尽头》的巨型怪物,延续了前作的助力赛道;《M你亡灵之夜》《梅林的老鼠》则继续走着漫画式的科技讽刺风格;探讨灵魂的《机器的脉动》用诗意的宇宙联想对标前作的《齐马蓝》和《溺水的巨人》,后两者是市场观众的口碑神作。这显然是策划团队用两季考察市场后得到的结果,但难免有些把经心用来攻略观众而非打磨作品本身之嫌。

更别说在剧集排序上,第一集《三个机器人2》的平淡开场后,引出官方力荐的《糟糕之旅》,最后以口碑同样炸裂的《吉巴罗》压轴打底,低开高走,口碑回暖的背后也藏着主创团队社会心理学的机制运用。

诚然,在观众追求神剧这种心理诉求中,即便面对的不是《爱死机》系列而是其他IP,或多或少都是对想象力的压榨——这对科幻题材来说,尤为致命。相对于第一季时给予创作者极大的自由,任其在科幻小说中经挑细选,二、三季的回归本身便已不再纯粹。从Netflix制作《爱死机》的初衷来说,也许其目的并非是要做出第二部类似《黑客帝国动画版》那样高质高口碑却相对小众的作品,而是需要更受当下欢迎,更为平台公司带来更多的流量变现的商务之作。

《爱死机》第一季的成功证明了这一IP的商业价值,随后续订第二季、第三季,即使观众出现了审美疲劳,在市场还未完全失望之前,总是存在其商业价值。更别说,Netflix需要一部市场力作,拯救自己不断下跌的股票。

只是,套路化是否是一种可行的策划思维,严重跑题的或许不仅《爱死机3》,也有主创平台Netflix自己。

《爱死机3》最被人津津乐道的一集,是最后的压轴作《吉巴罗》。这一集,斩获奥斯卡奖、执导过S1E3《证人》的导演阿尔贝托·米尔戈回归,用油画般华丽的造型与惊园的视觉效果,讲述一个掠夺者的故事:骑士掠夺了河妖身上的财宝,复活后的河妖掠夺了骑士的新命。

有人说,这象征着欧洲殖民者对拉丁美洲的侵略,骑士那一剑,“切开了拉丁美洲的血管”。

导演访谈说,他最初的构想,只是纯粹地表现“沟通不对称后的覆灭”。

无论怎样,在贪衣和幻想结合中,《吉巴罗》迸发出了无与轮比的表现力,猎手与猎物共舞,有着极度宽广的解读空间。

而看完《爱死机3》全集后,再次点开这最后一集,这只小小湖泊的河妖独自跳着似真似幻的舞蹈,自以为遇到了一个正确的人,没想到,对方其实也只是看上了自己的美SE与财富。最终,贪婪骑士的尸体与河妖的失落交错在一起。这场注定的死亡发生之前,我们都领略到了那惊人惊叹的美丽。

只能期盼,《爱死机》在被观众领略初始的惊人美丽之后,它的自由经神与自由创意不会像那名骑士一样走向另一种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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