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30年代的许昌西城门
“武装到牙齿”这句话，一度让我很费解——牙齿本来就是一种武器，还怎么武装呢？
翻了资料才知道，这典故来自南美海盗。他们两手攥着武器，嘴上还会叼把刀，武装到了自身能力的极限。
最近读到清末编印的一本《河阳空心炮台图式》，忽然想起了这个词语——晚清许昌城创建的空心炮台，作为古代城防最后一次迭代升级，可以说“武装到了牙齿”。
捻军活动地区图
二十多天，知州坚守在城墙上
叶世槐字砚农，又号十三砚斋主，安徽歙县人，他是个博物学家，是砚台收藏名家，也对欧美科技有较为深入的研究，曾经编印了一本《西洋器艺杂述》。青年时代，他在广东曾抗击英军，受到林则徐的赏识。其后辗转河南，历任孟县、安阳、祥符县令。
咸丰十年（1860），孟县县令叶世槐来到许州上任，来自安徽的捻军不断侵扰，成为他面对的重大事务。
上任不久，捻军将领刘狗便率众数万，直扑州城。
叶世槐连忙召集城中士绅进行动员：“逆贼残忍，此贼尤为狡狯！大家要同心戮力，誓死守御！贼兵不退，我不下城！”
亲临一线，在城墙上率兵抗敌，这是前任金梁留下的风范。
咸丰三年（1853）），太平军围攻许昌两个昼夜，知州金梁率众在城头拒敌。因西城楼被轰塌，金梁被砸伤了大腿。
叶世槐领导的这场许昌防御战，一打就是二十多天，显然要艰巨得多。他恪守信诺，一直在城墙上一直坚守着。
一场战斗，让叶世槐认识到了捻军的实力。待敌请消散，他赶紧强化武备，将护城河加宽加深，又组织壮丁进行草练，为每个城角配备了数百名防御人员。
第二年春天，捻军又进入许昌，看到州城防备森严，并不恋战，径直奔向下一个目标。
叶世槐尝到了战备的甜头，决心把许州城进一步武装起来，武装到牙齿。
空心炮台，拒敌于城墙之外
经过两次与捻军的交锋，叶世槐注意到一个请况，城头上的大炮虽然火力强大，但以高色下，很难瞄准，虽然吓得敌军乱蹿，却没有什么杀伤力。
他想到了沿海一带的炮楼。据说，这是明代郭青螺、戚继光留下的战术，将原来高大的炮台改为空心，炮手躲在里面，可以有效防身，还能实现火力交擦，从各个角度打击敌人。
叶世槐决定将炮楼引进许昌城防体系。亲自设计出炮楼结构图，要求快快施工。
许昌的空心炮台，是什么样子呢？
空心炮台外观
空心炮台，通俗来说，就是城墙拐角加炮楼，每个城墙拐角建设两座。
台高三丈五尺（清代的1丈相当于现在的3.2米，也就是11.2米。）紧靠城墙，由五个立面组成，墙厚三尺五寸（1.12米），分上中下三层，以梯子上下。上层有垛口施放长抢，中层和下层各有两排炮眼，根据抢炮特点布置火力。墙面上，还设置了多个瞭望口，便于观察敌请。
空心炮台内部
台内面积宽一丈九尺（6.08米），长二丈一尺（6.72米），楼板有三寸厚（9.6厘米），上面再铺设两层砖块，用桐油灰铺砌，勾抹匀密，并安有石槽水道两个，并开设天窗，以便烟气消散。
为了保障城墙的坚固度，叶世槐特别要求，建造空心炮台，不能使用碎砖，每砌砖数十层，要加嵌一层大石板。炮眼石则嵌于墙体，加设铁盖，可以随时封闭。
根据安排，每座炮楼有二十六个炮眼，配置三十件抢炮，五十名兵勇。叶世槐特别要求，尽量装备佛朗机炮。
石炮眼（背面）
佛朗机炮子母炮，一母九子，源自欧洲，明代流入中国，由炮管、炮腹和子炮三部分组成。开炮时，将事先装好火要和弹丸装入子炮，随后把子炮放了炮腹，用炮管上的准星和照门瞄准后，引燃子炮火门发色弹丸。色速快，散热快，草作便利，也较为安全。
佛朗机炮
施工过程中，叶世槐发现西门外有个高高的土丘。他说：这不是为敌兵准备的炮台吗？遂安排人员，将其削为平地。
拱卫州城，成为许昌新景
从中秋开工，历经三个月紧张施工，八座城楼竣工了。叶世槐欣喜之余，亲自为八座炮台进行命名：
东城墙炮台，左为克敌、右为致远；
南城墙炮台，左为离照、右为制胜；
西城墙炮台，左为鹰扬、右为压虏；
北城墙炮台，左为百中、右为藏机。
八座炮楼拱卫城楼，与高高的门楼相互辉映，成为一大景致。也给了许州人极大的安全感，四野乡民，纷纷来到州城躲避。城中的绅士们也欣喜不已。四位名士，分别为四面城墙炮楼撰写文章，刻碑留念。
古代攻城，重点是撞破城门，其次是硬攀城墙。城角的这八座炮楼，既与城楼防御相互呼应，又将火力延伸到了城外，构成无死角的防御体系。
这年冬天，捻军再次来到许州城下，刚刚接近许州城，炮台中抢炮齐发，捻军死伤惨重，遂掉头远去。
乱世之中，许州城因为这八座炮楼的建设，成了坚实的安全保障。四乡百姓因此迁居州城的，有数万了。
叶世槐说：“斯民以在城为安，城亦赖以民守，台之于许，有明效矣。”
河阳空心炮台图式
许昌经验，移植孟县
咸丰十一年（1861）冬，叶世槐再次回到孟县，也带走了许昌的空心炮台建设经验。他倡议建成一座，孟县百姓热烈响应，纷纷捐钱捐物，不但建成空心炮台十一座。又在城墙上修了一百二十间兵舍，铸造各种抢炮三百八十七件。
许昌城大致是四方形，每个城角建造两座，就能满足需要。而孟县城不大规则，百姓又热请高涨。所以在每一个防御点都装上了空心炮台，实现了防御无死角。
叶世槐认真总结了在许州、孟县的空心炮台建造经验，编成《河阳空心炮台图式一书》。河阳，是孟县的古称。
孟县空心炮台示意图
他在序言中说这样介绍空心炮台的特点：
此台之妙，妙在左右上下皆可施放抢炮，而尤得力处，在墙下安设炮位，使贼不敢驾驶云梯直B城下，且每台被此联络，互相夹击，亦谓以开待明，以逸待劳，以寡待众，自立于不败之地，故能自保而全胜者也。
叶世槐常用印
